【原创】万里星海(短篇 BE)
·如有雷同，纯属巧合
·剧情里一些设定(比如精神病院)个人并不熟悉这方面知识……如果有较大bug，欢迎指出，谢谢！
·文笔有限，写的很渣，求各种建议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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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他的房门一直到病院大门一共要走377步，他用五年数了近千次。
“哥，我想要去呼吸了。”每当他想到病院门口坐坐时，他就会这样问一句。
“去吧，记得回。”他哥也这样回了近千次。
然后他就会提着一只已经旧的从绿色掉成了灰黑色的小板凳，一步一步地走到病院门口，在那里坐一下午。
江芳自大一开始每年暑假都会来这里当志愿者，对于他，江芳已经很熟悉了。
听说他五年前是自己要求来住院治疗的，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。和其他无法沟通或者脾气暴躁的病人比起来，他算是十分接近正常的了，甚至有时候江芳都会忘记他有精神病这回事。他很听话的服从医生和医院定下的规矩，唯一表现得很抵触的就是让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整天。他很怕被关在房间里，几乎每天他都要在病院门口坐上半个来小时，他称此为“呼吸”，因为他觉得在他的房间里他一直喘不过气。
见他又独自佝偻着身子缩在那个破旧的板凳上，江芳随意处理了手里的事情后，就走到了他身边蹲了下来，想和他聊聊天。
接触过的精神病患者多了，江芳就越觉得他们有些人实在是可怜又可爱的。对于他，江芳也是最好奇的，她很想知道这个每天都在自言自语的青年脑子里会有什么奇思妙想。
是的，他还是个很年轻的青年人，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，如果不是因为患病，他也会像病院一墙之隔以外的那些人一样，也许还在学校深造，也许已经步入社会，每天迎着朝阳起床，卧着月光入眠，满身都是用不完的青春活力。
“喂，你每天在叨叨什么呢?”江芳拿胳膊碰了碰他。
他转头看了江芳一眼，嘴张了又闭，犹豫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：“我哥哥。”
“哈?”江芳没听明白。
“我哥哥，我和我哥哥聊天。”他解释到。也许是感觉江芳并没有恶意，他也不再那么地小心翼翼。
“你哥哥?他在哪里?”江芳四处看了下。虽说她也接触过说自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的患者，但那些人大多都称自己看得见鬼神，所以听到他说的竟然是能算是他亲属的一个人时，她下意识的怀疑地问了句。
“我哥哥他就在这里！他就在这里！”他突然猛地推了江芳一把，对着摔倒在地的她大喊大叫着，完全没有以前好脾气的样子。
江芳吓了一跳，连忙爬起来逃远了。
看来他哥哥对他来说很重要。江芳默默地想，对自己刚才称得上莽撞的行为很是后怕，毕竟把一个精神病人惹毛的后果还是蛮严重的。
回家后，江芳接到闺蜜的电话，邀请她一起去南方玩，想想自己考上大学后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远门了，江芳便欣然答应了。
这一去，就过去了整整半个多月。
回来后江芳在家又歇了几天，才想起来好久没去精神病院帮忙了。又想起上次把他给惹生气了，江芳从家了取了些水果打算拿给他陪个罪。
精神病院离江芳的租房不算很远，江芳扫了个单车骑了个十来分钟便到了。
“江芳！”院中传来清脆的女声，是她以前来病院时结交的好友高倩。
江芳停好车子，提起水果朝着站在门口的高倩走去。
“咦，你拿那么多水果干什么?”高倩好奇的问。
“上次来的时候跟杨星聊天时不小心惹恼了他，这不想着给他陪个罪嘛。”江芳边跟着高倩往院里走，边解释到。
听闻，高倩停下了脚步，看着江芳欲言又止。
“怎么了?”江芳被她看得浑身发毛。
高倩咬了咬唇，决定还是告诉江芳：“杨星……半个月前就走丢了，现在还没找到。”
“什么?”江芳手里的水果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。
“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是我跟你说的！院里把这消息封锁了，坚决不让我们告诉外人。”高倩连忙对江芳补充到。
“封锁消息?你们不去找人吗?”江芳问。
“找了，我们找了三天，找不到。院长不让报警，说杨星孤身一人，走失了也没家人来闹事，千万不能把他走丢的消息传出去，否则那些有钱人就不会放心再把自己的家人安排进我们医院了，他们的家人一走，也就没人再给医院捐钱了。”高倩越说头低的越深，她知道不应该顺着医院高层的想法去做，但是如果把消息透露出去就会被炒鱿鱼。到时候她工作丢了，杨星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，人都是自私的，她没有反抗的勇气。
江芳一直没有说话，她蹲下身把滚落在地上的水果一一捡起后，才直起身问到：“他是突然自己离开的?”
“不是。”高倩因为在院里职位不算低，所以知道一点儿事情细节，“他前一天晚上在桌子上写了他要去找人，然后当天晚上就翻墙跑了。巧的是那天三个门卫两个请了假，一个还在大门口的门卫室里呼呼大睡，谁也没发现他溜走了。”
“找人?”江芳又问，“是不是找他哥哥?”
说到这儿，高倩“呵”了一声：“哥哥?他一个孤儿哪来的哥哥?那是他那男朋友，好像叫高什么玉?我听其他医生说五年前杨星就是因为他男朋友的死才患上精神病的。呸，死基佬，真恶心，还要死要活的。”
江芳听着直皱眉头，她这才发现高倩并不是个多么值得交往的朋友。心里烦得很，既然杨星已经走了，她也没什么事了，便跟高倩匆匆告了别转身打算离开。
“哦对了。”走到一半时，她回头叫住了高倩，“杨星以前是哪里人?”
高倩回想了一下：“M市?前几天收拾他资料看到的是余家村，应该不会错。”
江芳道了谢，骑着自己来时的单车回了家。
M市，就在她老家附近。余家村她也听说过，因为自己一个初中同学就是那个村子里的。
她突然想起上初中时那个同学给自己讲的一个故事。
说她们余家村前村长叫高庆春，他没有老婆，只有一个儿子叫高泽钰。高泽钰上幼儿园时在同校小班里有个玩的十分要好的学弟，那小孩是个孤儿，高庆春见他可怜，跟自家小子关系又好，就打算收养他。结果手续刚办下来，高庆春在从城里回村子的路上出了车祸，当场去世。
村子里的人都称那小孩是扫把星，克死了自己的父母，又克死了新的养父。
农村的孩子喜欢搞小组织，村子里大人说什么他们就学什么。每天拦着小孩上下学，冲他身上扔石头，吐口水，更有甚者把小孩压在地上，坐在他背上当大马骑。
大人们见过几次，也不阻止，只要没出人命，他们对这些孩子的作为都采取了无视。
直到坚持从城市的爷爷家搬出来要自己回农村住的高泽钰回来后，把那些孩子挨个揍得乖乖来到小孩面前跪下道歉。
可因为把别人家小孩揍的很惨，而村子这边也没有自己的亲人了，高泽钰被那些孩子的家长打断了一条腿。
小孩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撑着他走到两公里外的镇医院上时，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，高泽钰的腿落下了病根，以后走路永远只能瘸着。
小孩趴在高泽钰的床边哭了大半夜，哭的浑身抽搐着晕过去，值班的医生这才发现这孩子已经好几天没进食了，十几岁的孩子瘦弱的还不如六七岁的娃。
高泽钰没有哭，也没有说话，他的手一直牵着小孩，累的睡着了也没舍得放开。
那一年，高泽钰十四岁，这个叫杨星的小孩，十一岁。
回忆间，江芳已经赶到了余家村，问过好多村民后，总算完完整整的听完了这个故事。
高泽钰成绩很好，他在镇中学读书。
他每天早上把杨星叫起来，做好两人的饭并嘱咐他在家好好看书中午回来他要检查后，才骑着父亲生前为他买的一辆蓝白相间的变速车奔往学校。
杨星因为小时候一些经历而有很重的社交恐惧，他只愿意和高泽钰说话，高泽钰只好帮他办了休学手续在家学习。
好在杨星也聪明，高泽钰给他讲过一遍他基本就都懂了。做起题来也得心应手，用不着高泽钰太费心。
转眼三年过去了。
高泽钰高考结束了。他考的很好，全市第五，省里也能排到前三百。他要去上大学，自然不能丢下杨星自己在家里，于是他决定利用高考完的暑假多挣点钱，到时候在大学附近租个房子，带着杨星住到那里去。
三年里高泽钰不断帮助杨星治疗，一年前总算让他克服了社交恐惧，愿意去学校上学。于是当时高泽钰便把杨星送去了初中。因为杨星是插班，不是自己考上的，所以只能去一个不太好的中学。
那学校里都是小混混，就喜欢欺负杨星这种瘦弱又老实的插班生。杨星就算被欺负了也不会回家和高泽钰说，他知道高泽钰希望他能像其他人一样在学校学习，他不想再让高泽钰为他担心。
高泽钰那时已经高三了，就算自己再怎么聪明也不敢在学习上懈怠了，所以放在杨星身上的精力也少了。
就这样，一直到高泽钰死，都不知道杨星在学校里被要求从那些男生的裤裆下钻过去，在他的笔盒里永远有还活着的蜈蚣和飞蛾，他的椅子也经常坏，常常在课堂上一个没坐稳就跌在了地上。男生一有闲空就来欺负他，上个厕所都要故意尿到他裤子上，甚至趁他不注意使劲捣他的下体。女生也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，看到他被男生搞得出丑时会哄堂大笑，甚至拍手叫好。
杨星直到后来成年后都没有遗过精，但他对此早已无所谓了。
听说高泽钰会带着他一起去上大学，他也会转到那所大学附近的中学去时，杨星很高兴。但他没有表现出来，还是面无表情着，他怕他的情绪引起高泽钰的怀疑，怕他知道他受过的那些罪。高泽钰的腿是怎么瘸的，他比谁都清楚。
可没想到，高泽钰打了半个月的工，在骑车回家的路上，被一个醉酒的司机撞到飞出几米外。和当年他爸一样，当场死亡。
当年高庆春死后来欺负杨星的男生中，刚巧有几个和杨星同校。
高泽钰死后，他们在学校里大肆宣传杨星是扫把星转世，克死了所有身边的人。再加上他们已经不算小了，个个家里也都有网，经常查到看到一些资料。于是学校中又传出杨星是高泽钰从小养到大的娈童的说法。
“杨星，被人插屁眼舒服吗！?”他们看见杨星进校门就会冲着他大喊一通，然后再大笑着冲杨星扔石头，扔各种垃圾。
这学校里的老师曾经被这些混混打到流产过，而这群混混里还有几个家里背景不简单，学校领导都不敢惹，只会袖手旁观。
杨星在学校里待不下去了，当天早上就跑回了村子。
我还是不能变成你想要的那样，那样像其他人一样当个在学校上课的中学生。他边跑边想，却还没跑到家就在半路被绊倒了。
杨星趴在地上歪头去看，是学校里那群混混里的一个家长。他家孩子当年被高泽钰在脸上划了一道长口子毁了容。
那家长手里拿着一瓶啤酒，猛地朝杨星脑袋砸去。杨星的腰被他踩着无法转动，硬生生被砸了一下，瞬间头破血流。
“妈的，死不了的扫把星。”那家长解恨地把手里的瓶子碎柄一扔，转身离开了。
杨星挣扎着爬起来，他没去报警，也没想着要报警。几年来高泽钰教给他知识教着他如何和别人开口交流，却忘了教会他如何保护自己。
杨星一步步走回家里，遇见他的村民们纷纷朝他忍着东西，手边有什么就扔什么，嘴里也不住的谩骂着。
“滚啊扫把星，离我们村子远点儿！”
“回来干嘛?别拉着我们全村人送死啊！”
“每天跟一个男人搞在一起，真恶心。”
“我以前看那高泽钰成绩好，还以为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呢，结果喜欢男人屁股，说起来我就反胃得很。”
“我早就怀疑他俩关系不简单，谁家结了婚的夫妻也没他家这么黏糊，果不其然……”
不知是谁先传出来的，但八卦向来是村子里无聊女人的最爱。一传十，十传百，事情早就越传越离谱，甚至有人说当年高庆春要收养杨星其实是恋童，在高泽钰之前就给杨星开了苞。一切也从怀疑猜测传成了铁证如山。村里的人每天都把自家垃圾扔在杨星和高泽钰家门口，在他们的门上喷上“变态”和“滚”，在杨星卧室的窗外朝里贴上各种鬼怪照片。
杨星被吓得整夜睡不着觉，一周后他实在忍受不下去了，收拾了行李，在半夜离开了这个他和高泽钰住了近十年的家。
杨星拿着从家里柜子里翻出来的几百块坐上动车来到了A市，然后就自己来到了这家精神病院，一住住了五年。
江芳果真在余家村的这间屋子里找到了杨星。
门口的红色油漆已经被风吹日晒成了暗红色，腐烂的垃圾堆积的到处都是，不知名的液体把地板染成了黑棕色，踩在上面黏糊糊的。
门没锁，江芳一转就打开了。
她看见杨星蜷缩着坐在床边，手里抱着一个蓝本子，本子上贴了一张合照。
她悄悄走近杨星，才发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极深的裂口，他的脚边有一把水果刀。那到口子的深度与其说是划，不如说是切进去的。
杨星双目呆滞，只出气不进气，嘴却不停的张张合合，在说着什么。
江芳跪下身子靠近他，只听见几声气音，不断说着一个字——哥。
江芳一下子没忍住，哭花了妆。她感受到杨星渐渐消失的呼吸，伸手把他的眼睛合上后，又将他平放在地，拿走了他手里的蓝色本子。
之后，江芳叫来警察结束这一切。
录完笔录，帮忙收拾完杨星的遗物后。高泽钰的姑姑赶来接替了剩下的事情。
江芳没有问她当年高泽钰死后在干什么，又或者再早一些高庆春死后他们在哪里。
高和杨，对于她来说，也不过陌生人而已。
江芳回到家后，也快开学了，直到她又一个寒假才想起来她带回来的杨星的那本蓝本子。
翻开后她发现，这竟然是杨星离开家后写的日记。但日记只占了本子前几页，后面全是杨星画的他和高泽钰。
本子封面上的照片已经旧的有点泛黄，上面肩并肩的两个少年一个英俊帅气笑容灿烂，一个稚嫩白净笑的腼腆，在照片没照到的地方，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。
日记里说，杨星在高泽钰死后就发现高泽钰并没有“消失”。他虽然不吃饭也不睡觉，但一直在杨星的身边。
杨星觉得自己疯了，但他不敢承认，他愿意活在疯子的世界里，有高泽钰陪伴着。
后来去精神病院是因为身上没多少钱，他知道自己有病于是就去了病院。这家病院是福利形式的，虽说是病院其实只是个疗养院，都是有精神病但没有钱去治疗或者是家人不想给他们治疗的人，虽说有政府拨钱发工资，但大多数都是靠病人亲属的捐赠过活。
因为他没有钱治病，所以在医院里也只是有护士和志愿者照看着，他可以在那里肆无忌惮的跟高泽钰聊天。
梦做久了，就不愿醒了。那天江芳的一个问话把他又拽回了现实。
认清后的梦，也是很难再沉浸进去的。无论他再怎么想像以前一样当作高泽钰还在身边，却还是再也看不到他了。
于是他逃出了病院，回了家，决定一了百了。
江芳把蓝本子烧掉后，将灰烬装进玻璃瓶里，扔进了大海。
杨星在本子后面的画里有画到，当年高泽钰答应他等他高考完就带他来海边玩。
杨星的尸体被火化了，骨灰在高泽钰的家人那里。江芳只能把这本盛着杨星的心的本子带到海里去。
江芳回到家后取消了以后所有的在精神病院的志愿者计划，删掉了高倩的联系方式。然后继续自己的大学生活。
后来她交过男朋友，甚至也有过女朋友，毕业后进了一家国企，不过几年就当上了经理。再后来结婚生子，柴米油盐，细水流长。
只是她每年的六月九都会买一束满天星装到瓶子里然后扔进大海。
六月九是高考完的第一天，这天，高泽钰带着杨星来到了海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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